琼崖妇女解放自我 从取名字开始

刘秋菊

云四婆

　　文\本刊特约撰稿 陈立超

　　90年前，一场妇女取名运动揭开了琼崖妇女自我意识觉醒的序幕，广大琼崖妇女不仅开始有了自己响亮的名字，还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走向了追求妇女解放和自身解放的革命道路。

　　“无名氏”

　　琼崖妇女都怎么称呼

　　海南岛特殊的地理环境、气候条件以及由此形成的琼崖社会特殊的生产方式和文化习俗，造就了琼崖妇女独特的品质，也使得琼崖妇女在封建社会所受的压迫相对于中原地区更加深重。人多地少的现实情况，迫使很多海南男子出海谋生，家里的农活基本都压在妇女身上。有些男人迫于生计，下南洋做苦力，生死未卜，有的一去音讯全无，只剩下妇女独撑家门，侍老育幼，插秧收禾。

　　然而悲惨的是，勤劳并没有给琼崖妇女带来应有的社会地位。在黑暗的封建社会，琼崖妇女完全没有独立人格可言。她们的劳动必须依附于父亲或者丈夫，劳动成果也属于家族、家庭。很多琼崖妇女一出生就被歧视，童年时就为别人放牛，稍大一点就要被“定命”，由父母强制包办婚姻，有的就被送走当童养媳了。结婚以后，妇女在家庭也毫无地位可言，必须事事听命于丈夫。

　　在1926年以前的琼崖社会，大部分妇女根本连正式的名字也没有。当时琼崖妇女称呼有几种来源。一种是用乳名称呼，妇女年幼时，一般会按照兄妹排行称呼“妚某”;结婚后外人一般按照妇女出嫁的村庄称呼为“某某嫂”“某某婆”;生孩子以后妇女会按照父姓被称为“某氏”;妇女年老以后，会被称为“某某姆”。这些称呼来源五花八门，但无一不透露出对妇女的歧视。琼崖妇女除个别受过教育或者大户人家以外，绝大多数终其一生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中共琼崖特委书记杨善集的妻子林一人，1900年出生于海南省琼海市塔洋镇簪马村的一个农民家庭。1920年，在父母的包办下，她与杨善集结婚，次年生下女儿，由于没有生男孩，在乡下饱受歧视。因为是从簪马村嫁入杨家的，村间乡邻管她叫“簪马嫂”。后任琼崖妇女联合会筹委会主任的刘秋菊年轻时也没有名字，1899年出生的她由于头上已有了姐姐，所以她只有一个乳名叫“妚二”，出嫁后，因为她是福云村过来的，因而人们管她叫“福云嫂”。琼山县第一任妇女解放协会主任陈玉婵不仅自己的母亲没有名字，被大家称为“青草姆”，自己年幼时也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只能被称呼为“妚青”。琼崖革命历史上著名的“革命母亲”、支前模范云四婆，出生于1879年，到1927年的时候已经年近半百，也还没有自己的名字，由于是个寡妇，不能使用夫姓，只能沿用乳名，被大家叫做“符妚大”。

　　革命风潮

　　催生妇女取名运动

　　“五四”运动后，琼崖的报刊上出现了为妇女疾呼的文章：“我们的妇女呀!人家这样的凌辱你，这样的摧残你，为什么你们还沉沉地睡着不知醒呢?请你们快快醒起来，争回你们的人格，争回你们的自由!”然而在军阀统治的黑暗琼崖社会，琼崖妇女争取自己的解放又何等艰难。事实上，辛亥革命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妇女的地位仍然低下，人格依然得不到尊重。

　　1926年2月，国民革命军南征光复琼崖，彻底推翻了军阀的反动统治。广大琼崖妇女在琼崖妇女解放协会的组织下，积极投身各种革命运动，她们在“男女教育平等”“男女职业平等”“地位平等”“社交自由”“婚姻自由”等口号下，组织妇女剪长发、放缠足、上学校、学文化，参加反帝反封建革命斗争。给广大妇女取名字也成为追求妇女解放的重要行动和标志，在全琼上下掀起了一场给妇女取名字的运动。

　　“簪马嫂”冲破封建家庭的重重障碍，剪去长辫子，只身前往广州寻找杨善集。杨善集热情地给她讲革命道理，耐心启发帮助她，考虑到她当时还没有名字，杨善集特意为她取名叫“林一人”。杨善集为她取这个名字有两个原因，一是由于“林一人”三个字笔画少，好写好记，便于她在缺少文化的时候掌握。二是希望林一人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与大家平等的人，为妇女谋求解放的一个人。

　　1926冬，参加乡农会的“妚二”，被时任中共塔市乡支部书记的林克泽所关注，当得知她还没有名字的时候，林克泽为他取名“刘秋菊”，“秋菊”不仅方便记忆，在琼崖比较常见，而且象征着一种能傲视风霜、抵御严寒的无畏气质。

　　1927年春，年近半百的寡妇“符妚大” 在绝望中找到了党，她立即投身到革命浪潮中，打土豪、分田地、罢市游行，样样冲在前头，多次出色完成任务。当她填写入党登记表时，支部书记云鹤畴对她说：“你年过半世，还没有一个正名。考虑到方便革命活动，你起个名叫云四婆，你看好不?”符妚大爽朗地回答：“太好了，这日子是我入党、开名的双生日啦!”符妚大宣誓入党，从此，她的新名字“云四婆”也就传开了。“云四婆”这个名字好写好记，而且也符合她自身的年龄特点。广大琼崖妇女在中共党组织的帮助下，平生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真正名字，有了做人的权利!

　　琼崖妇女自我意识觉醒

　　琼崖革命使广大琼崖妇女的头发由长到短，名字从无到有，这些看似十分简单的变化，对妇女自身造成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因为政权、神权、族权、夫权对于琼崖妇女的压迫就是通过这些最简单的方式表现出来的。中国共产党改变了这些，使得一批又一批的琼崖妇女走向了自我觉醒的道路。

　　1926年秋，广东省妇女解放协会琼崖分会改为琼崖妇女解放协会并进行了调整充实，同时，琼崖各县妇女解放协会也相继成立。组织起来的广大琼崖妇女显示出了改造社会的巨大的能力。1927年3月，为了纪念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琼东县妇女解放协会组织了声势浩大的纪念大会，各县的妇女干部前来参加，成千上万的妇女组成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像不可抗拒的洪流，边走边高呼口号，慷慨激昂，连在两旁观看的群众也深受感动。广大觉醒的琼崖妇女在改造琼崖社会方面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1926年冬，嘉积东路中学爆发了驱逐反动校长张韬运动，不少女学生也参加进去。张韬为了破坏这个运动，就在黑板上写上“女士们啊!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字句，有些女学生看了以后开始产生动摇。为了保证驱张运动取得胜利，当地妇女解放协会的委员揭露其阴谋，并做这些女学生的工作，使她们更加勇敢地投入驱张运动。在广大师生的坚持斗争下，反动校长张韬终于在1927年1月灰溜溜地滚出了东路中学。

　　琼东县福田村有一个叫李儒光的大地主，得知媳妇已经背着他参加了妇女协会以后，便大发雷霆，把媳妇缚起来毒打。当地妇女协会在农会的配合下，将这个大地主抓起来，游街批斗，大长了妇女的志气。琼山县妇女解放协会主任陈玉婵总是挺身而出为妇女争气做主，因而深受妇女的喜爱。府城一带的妇女中流传着一句话：有婵姐，妇人胆子壮。

　　琼崖女杰刘秋菊的英勇斗争事迹，在海南各族人民和南洋华侨中广为流传。抗战时期新加坡《星洲日报》曾著文称赞道：“……其中尤以冯白驹及刘秋菊二部，英勇卓绝，在琼山、文昌、定安各地战役，建功殊大，留下不朽的荣誉”。云四婆在长期的革命中，曾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过一次，被日寇逮捕过五次，始终不屈不挠，坚持为党组织工作。1950年10月5日，61岁的云四婆光荣出席广东省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她和冯白驹同志当选为大会主席团成员，健步登上主席台。当叶剑英同志命名她为“革命母亲”的时候，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在琼崖革命二十三年红旗不倒的艰苦斗争中，为革命而牺牲的女烈士有姓名可查的就有2000多名，其占当时总人口的比例之高，于全国各省之最。解放战争时期，琼崖纵队中的女兵，占到了15%，并且大部分是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琼崖妇女从被压迫被奴役的境地最终成为改造琼崖社会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这一切和90年前为妇女取名的运动是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