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魂红军岭

程德汉烈士遗像

程德汉儿子程万东 （左二）、孙子程沫（左一）翻山踏岭寻访烈士遗踪。

　　77年前，共产党员程德汉（琼海官塘人）在陵水壮烈牺牲，遗骸一直无迹可寻；77年后，程德汉后人遵照烈士遗孀林花兰生前嘱咐，寻访琼南山地，希望能够找到烈士确切的葬身之所。

　　尽管结果并未如愿，只是找到程德汉捐躯的大概位置，然而，程德汉后人的琼南一行，再一次将烈士的事迹抖出，战争年代的艰难岁月，总是那般叫人悲痛和唏嘘。

　　今年清明，阳光明媚。在一辆开往陵水黎族自治县的车上，坐着革命烈士程德汉的4位后人，他们是到陵水一个叫“黑牙”的地方去寻找程德汉遗骸的。

　　程德汉烈士牺牲已经77年了。英雄遗骨何处？77年来，烈士后人时时魂牵梦绕。烈士遗孀林花兰生前告诉儿子，你父亲牺牲在保亭县的黑牙村，你一定要想办法将父亲的遗骨找回来，埋在万泉河边。

　　可是，由于种种原因，烈士遗孀的愿望至今尚未实现。最近，远在外地工作的孙子托朋友各方打听，才知道，黑牙村过去叫“黑牙峒”，旧时属保亭县，1965年划归陵水，现叫大坡村。

　　双枪队长

　　革命烈士程德汉是曾经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红军双枪大队长。他是琼海市嘉积镇官塘村人。早年上学时就参加了“五四”运动，抵制日货是个活跃分子。因为家穷辍学，远走南洋谋生，曾进入马来亚工人夜校学习，接受新思想教育。1924年受派回广州，就读黄埔军校。后在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工作。1926年，程德汉被党组织派回海南。在家乡组织农会开展农民运动，创办平民学校，建立农民赤卫队，开展武装斗争。他参加过著名的椰子寨战斗，保卫中平仔战斗，以及琼崖第一、第二次反围剿斗争，二上母瑞山。红军主力部队被打散后，程德汉带领部队打着红军大队的番号，转战东（琼东，今属琼海市）、定（定安县）、陵（陵水县）、保（保亭县）、崖（崖县，今属三亚市）。在艰苦的岁月里，他坚持武装斗争，神出鬼没地打击敌人，成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红军双枪大队长。

　　在那些枪林弹雨、腥风血雨的革命低潮里，程德汉始终对革命充满信心、斗志和乐观主义精神。为躲避敌人的搜查，程德汉只能白天躲在山林中，晚上下山开展革命工作，组织农民子弟参加赤卫队，参加工农红军队伍。他曾多次被敌人陷害并受到重伤。有一次敌人为了抓程德汉，在其家中守了几天，都没有抓到他，敌人气得要死，竟纵火准备烧毁他家，但被发现及时才免遭一毁。家人从此十分担心害怕敌人残酷的报复。妻子林花兰对程德汉说：“德汉，要是又被敌人发现了，会把家里的房子全烧掉，我们就没屋住了！”程德汉安慰道：“怕什么？等革命胜利了，还愁没有房子住吗？”林花兰听后，觉得有理，认为只有战争打赢了，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因此，她鼓励全家人支持并参与革命的武装斗争。

　　琼东英烈

　　然而，家人无比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1936年春，为了配合陵崖地区的武装斗争，程德汉带领部队到保亭黑牙（今属陵水）一带活动，遇上数倍于己的国民党军的进攻，情况十分危急，程德汉毅然让大部队先转移，自己却带着几

　　名战士全力掩护，阻击凶狠的敌人，最后壮烈地牺牲在山上。

　　烈士遗孀林花兰无数次地向儿孙们讲述那段悲怆艰辛的经历。程德汉牺牲时，敌人的枪声穿过密林，在山下的村落回响。林花兰不禁心头一惊：“有枪声，会不会有人牺牲了？”循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林花兰沿着山路一路寻找，竟在一棵大树下，见到了丈夫程德汉。然而此时，恩爱夫妻已是阴阳相隔。林花兰悲痛不已，趴在丈夫的尸体上痛哭。敌人闻声赶到，将林花兰抓捕入狱，那时，她已有3个月的身孕。

　　更为残忍的是，程德汉牺牲后，敌人割下他的耳朵去邀功领赏。林花兰在狱中受到严刑拷打，用电击，使棍打，拿热水烫……但林花兰经得住考验，经得住折磨，对于党的秘密，她一句话都没说，表现出她对党忠诚、坚贞的革命精神。花兰蹲了6个月的牢，肚子里的孩子即将出生，幸好被一位蒙姓老先生花10个光洋，将她保释出狱。

　　林花兰出狱后第三天，在当地生下程德汉烈士的遗腹子程万东。此后，时年28岁的林花兰，抱着3个月大的孩子，孤身一人，跋山涉水，走了300多里路，回到琼海官塘，守老至终，把英烈遗孤抚养成人，为烈士延下血脉。

　　如此刚烈女子，如五指山上、万泉河畔的山花，坚贞不二，叫人唏嘘，令人起敬。

　　琼南寻踪

　　77年过去了，烈士英魂，魂断何处？烈士后代，时时梦回。车到了大坡，几位保亭、陵水民政部门的干部热情地接待烈士后代。他们又请了一位黎族大伯，拿着砍刀，领着大家，开路上山。

　　尽管山上已开发，种上了橡胶，但是山路崎岖，十分难走，人迹稀少。爬了几公里的山路，来到一座山头上。随行的干部说，这座山叫茅道山。当地的老人告诉他们，1936年春，一支人数不多的红军部队在西面山脚下的南山村，遭到数倍人数的国民党军队进攻。红军退上茅道山突围，牺牲了好几个红军战士。山顶的大树底下牺牲了一位双枪红军军官，尸体已被人将双耳割去，手枪也被敌人拿走，十分残忍。由于国民党军不许老百姓收尸，这位红军尸体便腐烂在山上。

　　南山村因为红军部队驻扎过，被国民军队以“返匪”之名，将村民全部赶下山，村庄荒芜。解放后，国营南道农场在这里开发垦植，南山村才又有了人烟。

　　随行的干部都是当地人，他们说，红军的故事传了一代又一代，多年来，人们都一直尊敬地称这座山为“红军岭”。随行干部还告诉烈士后代，在各个战争时期，也有不少牺牲在黑牙地区的先烈，解放后，很多烈士的后人都来认领。唯独这个山头上牺牲的英烈至今还没有人来认领尸骸。

　　沿途干部群众的讲述，与林花兰老人给儿孙的述说基本吻合。时间、地点、队伍基本一致，许多细节也基本相同。杜鹃泣血，布谷声声。从当地人的叙述中可以推断，红军岭可能就是烈士程德汉捐躯之地。站在红军岭上,烈士的儿子程万东百感交集。

　　青山有幸埋忠骨。在小小的官塘村，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为革命牺牲的烈士就有28人。其中，程德汉的长兄程德江也是1927年参加工农红军、1932年牺牲的英烈，其牺牲时，尸体也未及时收埋。程家几兄弟在革命战争中付出生命，在当地广为流传。

　　崎岖山路间，问魂红军岭。岁月已让后人再也寻不到烈士们有形的雄躯，但烈士精神却在源源不断地薪火相传。岁月如歌，沧海桑田，烈士们当年捐躯的这片土地上，已发生着日新月异、翻天覆地的变化，烈士们的夙愿化为美好的现实。这是告慰英灵们最好的祭奠！ （文\图  冯衍甫  陈  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