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装晋京观盛典

王国兴、冯子平一路风尘辗转赴京

巧装晋京观盛典

亲历开国大典

王国兴（上）和冯子平（下）出席全国政协第一届会议。

1949年9月21日至30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会场。

王国兴出席全国政协第一届会议代表证。

　　每年的10月1日，是新中国成立的纪念日。每到这举国欢庆的时刻，海南有一位老人比常人显得更激动、更感慨、更自豪———因为，他有幸登临天安门城楼，参加了那让世界瞩目的开国盛典，亲眼见证了那庄严神圣的场面。

　　可是，当时的天下仍不太平。广东地区包括海南岛还没有解放，国民党溃兵如潮水般涌来，如何走出敌人的封锁圈从海南抵达北平，参加世纪盛会？这位老人会告诉你不为人知的艰辛和曲折。

　　“我这辈子，最自豪、最难忘的有两件事：一是参加开国大典，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一是见到周恩来，他对我说的话，鼓舞了我一生。”尽管已83岁高龄，但精神矍铄、思维敏捷的冯子平，对64年前那次特别之行，仍历历在目。

　　然而，彩虹总在风雨后出现，冯子平的幸福是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那时候去北平可不容易啊，我和王国兴先要突破国民党的封锁线，偷渡琼州海峡，为躲避敌人追赶先到广西，再取道香港，然后再坐邮轮北上，前后花了一个多月。中途还要乔装打扮，混进敌人军营住宿……”

　　一朝领命当秘书

　　走进冯子平家中，一眼就看见客厅的墙壁上，高高挂着琼崖工农红军总司令冯平烈士的肖像，位居正中央，纤尘不染。

　　“他是我伯父，在革命斗争中牺牲。”冯子平回忆，从儿时起，家人就告诉自己有个英勇无比的伯父，要我跟着共产党闹革命，“能够为革命献身，是无限的荣光。”

　　这样的“红色志向”影响了冯子平一生。1948年他18岁，正青春年少，借口去香港求学骗过父亲，从泰国回到故乡海南参加抗战。为纪念伯父，他特意把自己原来的名字“冯裕深”改为“冯子平”。从此，冯子平的人生，换了个天地。

　　第二年，解放战争形势一片大好。那时琼崖纵队还坚守在五指山解放区，准备配合过海大军作战解放海南岛。当时的北平正以从未有过的庄严与神秘，准备召开新中国建立前夕的第一届全国政协会议。

　　6月28日，中共琼崖区党委书记、琼崖纵队司令员冯白驹从内部机要电台收到中共中央统战部一份电报。电文说：“黎民中能否派一代表参加新政协，如有适当人选，望即开报姓名简历并准备经港赴平速复。”区党委研究后选定黎族革命领袖王国兴。当年7月10日，中共中央统战部来电：同意派王国兴为黎族代表，望当即设法派适当同志当翻译，护送他安全到港来平。

　　“我就是这个翻译。”冯子平回忆，当时他是新华社琼崖分社记者，社长李英敏通知他：有新任务，区党委决定派你去当王国兴秘书，去北平开会。因为你是冯平烈士的侄子，从泰国回来参加革命，又懂普通话、海南话，是合适人选。

　　“能有机会去北平，对19岁的我来说，高兴还来不及，哪里知道害怕！”年轻的冯子平满脑子的兴奋，压根没想到接下来他们还要面对危险和困难。

　　8月初的一个早晨，在临高县委书记朱家玖的带领下，冯子平第一次见到了王国兴，“他给我的印象是特别朴实、忠厚，看起来很善良。”

　　朱家玖是奉区党委之命护送他们过海的。由于长途漫漫、路上凶险，为了掩人耳目，王国兴和冯子平约法三章：一是以父子相称，籍贯文昌、汉人。王国兴化名冯夙吉，冯子平按家乡叫法称其为“亚爸”，王国兴叫冯子平为“妚深”，以儿子回国带父亲出国定居为幌子；二是服从组织安排，跟着组织走；三是不随便开口，不和生人讲话。

　　一切准备妥当，他们从五指山解放区出发了。

　　有惊无险渡大海

　　那时，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大批部队涌向广东和海南，加紧了对解放区的控制和封锁，企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这给王国兴一行上京造成致命威胁。

　　在一名女交通员和一名机枪手警卫的护送下，王国兴、朱家玖、冯子平头顶烈日，穿行在山区羊肠小道间。

　　“在解放区我们白天步行，但一进入国民党统治的儋县，就开始日宿夜行了。白天住在老百姓家，夜晚才赶路。”冯子平清晰记得当时的紧张气氛。

　　有一晚，他们要从国民党的炮楼前经过，炮楼上灯光明亮，哨兵在放哨。女交通员用手示意叫大家蹲下，自己轻手轻脚走到前面，往路口丢了一块石头。没有动静。大家猫着身子，从炮楼前面悄悄通过。

　　过后，她对冯子平说：“敌人经常埋伏路旁，我们游击队员经过就会落入圈套，不是被开枪打死，就是被包围抓住。我丢石头，敌人胆小，一定乱开枪，我们就绕道，不上敌人的当。”

　　不久，到了儋县海边的泊潮村。在一个夜色朦胧的晚上，临高县委派来的女船主黄金女划着小艇，把大家从儋县送到临高的头咀港。在港口，大家改乘一艘渔船，立即偷渡琼州海峡。

　　夜色下，正巡逻的国民党军舰，打着灯光在茫茫大海上扫来扫去。王国兴、冯子平所在的渔船只得远远绕行、避让。所幸，一夜航行，渔船在黎明时分抵达雷州半岛海边。

　　可是，朱家玖发现，海岸边，10多个国民党兵荷枪实弹在巡逻。他赶紧叫船工立即抛锚停船。天大亮后，士兵散去，人们才上岸。

　　“我们早和粤桂边纵队联系上了，一上岸，就有人把我们接走了。”冯子平记得，朱家玖把他和王国兴交给我地下党后，就搭乘来船回海南岛了。

　　在粤桂边纵队2名机枪手警卫的护送下，他们昼伏夜行，走了几个晚上，才来到粤桂边纵队司令部，一个位处广西十万大山的偏僻山区。在这里他们受到粤桂边纵队司令部的热烈欢迎，由于听不懂王国兴的方言，冯子平向当地指战员们介绍了琼崖纵队斗争的光辉历史。

　　住敌军营避搜查

　　“我们在十万大山的时候，地下党帮我们搞齐了去香港的所有证件。”冯子平说，没几天，他们又上路了，秘密赶到粤桂边纵队在湛江的地下联络站。

　　这里，国民党兵夜夜查户口，企图搜寻共产党员活动踪迹。按照我地下党的安排，冯子平和王国兴要分开住。“带我走的是一名年轻的国民党军官，他也是地下党。”冯子平记得，军官把他安排在一座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洋楼里，“他叮嘱我说，晚上他的朋友会在客厅打麻将，叫我不要出来，不要讲话，好好休息。”

　　冯子平安安稳稳地在国民党军营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和王国兴在码头上碰了面。由于手续齐全，他们顺利通过检查上船，从湛江前往香港。

　　航行一夜，船抵香港，中共中央华南分局早已派人在关口迎接。在一家旅馆里，他们见到了琼崖纵队副司令员马白山。战友相见，大家分外欣喜。

　　原来，海南受邀参加新政协的人员共有多人：琼崖纵队副司令员马白山、黎族领袖王国兴、澄迈县委书记李独清，以及冯子平、黄大仿、谢应成。他们共同参加了开国大典，见证了中国开创新纪元。

　　冯子平说，李独清早在1948年11月，就去党中央所在的西柏坡中央统战部第二工作室汇报工作并学习，后被推选为华南解放区代表团的代表，出席了新政协。马白山则稍稍先于王国兴、冯子平，秘密渡海到达香港，“分批走是为了安全起见”。

　　到香港的第二天，中共中央华南分局的工作人员给王国兴买了一套优质的黑色唐装和一个小皮箱，给冯子平买了一套黄色西装、一条红领带，乔装打扮了一番。“因为还要长途旅行，船得经过台湾海峡，万一敌人拦截搜查，我们的‘游击队装扮’容易露馅。”冯子平说。

　　到港第三天，大家登上一艘外国的万吨巨轮，向青岛出发。同乘这艘轮船的还有华南地区和香港的赴京参加政协会议代表20多人。当时，沿海地区基本解放，一路航行通畅。到达青岛后，大家进行了短暂逗留，9月中旬顺利抵达北平。

　　宴会偶遇获鼓励

　　在北平期间，年轻的冯子平碰到了不少新鲜的事，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

　　政协会议开幕前夕，政协筹委会在北京饭店举行盛大宴会，宴请与会代表。王国兴和冯子平第一次参加用刀叉的西餐宴会，两人正在发愁如何用餐时，有一个人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接着拉出椅子坐在王国兴身旁，打开餐巾交给他放在双膝上。

　　“我一看这人，是周恩来！”冯子平只在照片上见过周恩来，现在他就站在眼前，让冯子平着实吃了一惊，忙对王国兴说：“这是周副主席。”王国兴不好意思地看着周恩来，不知说什么好。

　　谁知，周恩来先开口给王国兴介绍同桌客人，又向客人介绍说：“这位是王国兴，冯白驹派来参加政协的黎族代表。冯白驹领导的琼崖纵队今年打了许多胜仗，贡献不小。”

　　周恩来又亲切地和冯子平交谈，问他年龄、何时参加革命、做何工作、有没有对象等，冯子平兴奋地一一作答。得知冯子平从泰国回海南参加革命后，周恩来说了一句：“华侨爱国。”交谈最后，周恩来握着冯子平的手，鼓励他说：前途无限。

　　“周恩来对我说的话，鼓舞我一生！”谈起这段经历，冯子平激动不已。

　　不过，令冯子平更激动的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参加开国大典。1949年10月1日，他和王国兴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走上了天安门城楼的观礼台。当毛主席挥动他的军帽，以浓重的湖南口音回应群众游行队伍“人民万岁”时，冯子平和很多人一样激动地哭了。（文\记者 胡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