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老师的命运，转折于一把会爆炸的锤子

《澎湃新闻》2016年底，曾经报道过一条消息：

1991年，有人送给陕西农民冉某一颗没有拉火装置的67式手榴弹，冉某一直拿着它砸核桃，砸了15年。

他直到2016年，当地派出所开展专项治理行动，才于12月5日晚，主动缴了上去……

这条消息让所有人吃惊：那玩意儿可是会响的，这要是在他家吃核桃的时候……

——本文依旧是晖哥（“自古英雄多滥情”）身边的故事（他可真是个故事篓子），他的老师当年也有这样一颗手榴弹，而且也是用来当锤子用的。

但是这颗手榴弹不同于冉某的那颗，它真的炸了……

（示意图）

01

晖哥的老师，外号“大头”，之所以叫“大头”，那是因为他的确头大。而他的头大，据说是有原因的。

大头老师跟晖哥是一个村的，他父亲是个木匠，母亲是个赤脚医生（以前的乡村医生都这么叫），这在那个时代的农村，当然属于条件极好的一家。

大头是家中独子，又是他父母四十多岁才有的，自然万分宝贝，于是只躺着坐着的大头老师，就营养过剩，光长头了……

但是大头老师那营养也不是白给的，他学习很好，考上了师范，然后就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分配到了本乡中学教英语。

大头成了公家人，教的还是英语，这是很了不得的事，所以晖哥的老爹，当年就曾专门去送了两包点心，和三斤熟鸡蛋。

大头，咱是自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是咱村第一个懂外国话的，有空要多给小晖开开小灶。

晖哥当时刚上初中，大头老师一口答应。他一个鸡蛋吞下去，立马开始了“小灶”。

小晖，记住了，一个鸡蛋的英语，是an egg。这弄得晖哥直咽唾沫。

an egg，晖哥是真的记住了，这后来就成了他与大头老师的一个梗。因为大头老师从那时候起，直到晖哥毕业后，见面就只有an egg，其他的小灶从来没开过。

不过大头老师的营养过剩，到底贻害无穷，他的种种表现，成了乡里的笑话。

02

大头老师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极其散漫的性格，心大得像天，几乎什么都不在乎。

他那时候或许也觉得革命已经成功，就更不在乎。

英语是有早读的，而且学校规定老师必须在课堂领读，听学生背诵，可大头老师是最爱睡懒觉的人，怎受得了这个？因此他就从来不去。

大头不去，校长肯定不高兴，于是就找他谈话。

陈大头同志，你年轻力壮，是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怎么可以这样？你看看，你每天不到场，教室里乱得跟操场一样。你这样是不行的，你今天必须给我个态度。

校长说话了，大头老师不能不有所表示，他连忙说，放心吧校长，小事情，小事情。

校长问，那你能够从明天起，一早到校吗？

大头老师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于是校长就放心了。

可是大头老师是怎么做的呢？

第二天一大早，学生们到了教室，忽然听到教室里有奇怪的声音，吓得都不敢进去。

晖哥胆大，他跟几个男同学拿着棍棒慢慢走进去，打开电灯一看，竟发现教室后面多了一条帘子。

那声音就是从帘子里发出的。

他们再走近了，挑起帘子一看，妈呀，原来是大头老师在里面放了一张小床，正躺上面鼾声如雷。

那可是老师啊！大家不敢再看，忙慢慢退去，这时候大头老师忽然发话：都朗读去，读完了过来背诵！

曹操梦中杀人的本领就是这样吧？这吓得同学们赶紧跑回座位。

于是接下来，教室里的风景就更加好看。大头老师在那躺着呼呼大睡，同学们一个个穿帘而入，叽哩哇啦。

谁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听进去！

可是这下面的事更奇。

正式上课了，大头老师还在学诸葛亮的“大梦”。他就是不肯“草堂春睡足”。

语文老师正上课呢，而大头老师却只管呼呼，这谁受得了？所以语文老师就来喊他了。

陈老师，你小点声不行？哎呀，妈呀！

原来那语文老师一时气愤，也去挑帘，她忽然发现，大头老师被子滑落，浑然不觉，他身在教室之中，竟几乎是在裸睡。

语文老师是女的啊，还没结婚，于是这事就有点大了。她一转身跑出去，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

03

语文老师到校长那一说，校长也觉得问题严重，立刻召开了会议讨论研究。

教导主任首先发言：他那么爱睡，就让他回家睡呗！这样的老师，还留着过年？

可是校长却说，这算不上重大错误啊，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办老师。不但我没权力开除，就是教育局也没这个权力。

那怎么办？难道能让他继续这么胡闹下去？教导主任也开始挠头。

校长说，要不给他换门课吧，找个无关紧要的。

教导主任马上说，那就只有体育了，体育老师刚好会几下英语。

于是乎，大头老师就再也不用早起带领同学们早读了。

而且这之后，学校里所有的老师，包括大头老师，都觉得万分方便起来。

体育课谁重视啊！老师们也总觉得自己的课不够上，所以就经常来找大头老师商量。

陈老师，咱们换一下课吧？

那其实根本是有借无还的事，可是大头老师从来不为难他们，每次都笑逐颜开。好啊，好啊，需要的话只管说，全部借给你们也行。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小九九的。

大头做了老师，在村里还是有地，那地都是他媳妇阿春料理。那年夏季收麦，大头老师依旧云淡风轻，阿春依旧要提着镰刀上阵，可是这一次，大头老师却忽然把阿春拦住了。

媳妇，不用去，在家玩吧。

阿春很生气。你不去，我不去，让麦子烂地里啊！

可是大头老师反而递了把扇子过来，叫你歇着你就歇着，听我的没错。

大头老师死活不让阿春去，说他自有办法，阿春就没去。麦季最怕下雨，割麦如同抢麦，那是马虎不得的，当时村里人都笑大头，骂他有病，但是几天过去，大家彻底服了。

大头等人家的麦子割差不多，就去借了好多把镰刀过来。借完了，他又去了学校。

都过来，都过来，你们今天都别上课了，今天全上体育。

其他的老师一听，当然不干，可是大头说，你们有没有借我的体育课？

大家当然说借了。

那我有没有说不用还？

大家登时傻眼。

偏巧那天校领导都去教育局开会去了（大头或许早知道），谁也对大头没法，于是大头老师就顺利带着他的队伍，浩浩荡荡去了麦田。

这事一般人根本不敢干，可是等校长回来发火，大头家的麦子早割完了，同学们一人吃着一根冰棍，都高兴着呢。你除了批评教育，吹胡子瞪眼，还能干啥？

只是这世上的事，不可能永远没法，转眼间冬季到了，大头老师的宝座终于不保了。校长只是没有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陈大头，让他也跟着受了处分。

04

那时候的乡镇学校，到了冬天，都会在教室里生一个煤炉子。这要同学们从家里拿生火的材料，还要轮流值日，砸煤块，生火。有时候老师也会做这些事。

于是有一天语文老师就来找大头老师。

陈老师，我们这次分到的钢炭，我总是敲不开。你离家近，能不能给我找个称手的家伙？要轻一点，太重了我提不动。

大头老师立刻答应。没问题，我这就回去给你拿。

大头老师拿来的“锤子”，又轻又方便还结实，果然好用，这让语文老师非常高兴。可是接下来，她就没法高兴了。

快放寒假的时候，语文老师的未婚夫来了。他见到那把锤子，非常奇怪。

这像个手榴弹啊，只是跟现在的不大一样。

语文老师的未婚夫是位军人，他对这类东西非常熟悉。于是有一天，他就躲在房里研究开了。这边那边，不断扭动、敲打，说不定还想拆卸。

可是那是颗手榴弹啊！里面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于是这就忽然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都被炸毁。

语文老师的未婚夫当然活不成了，所幸当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样的悲剧发生，那是没法再妥协的，更无法掩盖，因此大头老师就只能去接受调查。

可是大头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这个东西是我爹犁地的时候发现的，我哪知道它哪来的。我爹已经死了，我问谁去？我们都用了多久了啊，一点事没有。别人用也没事，为什么就他用有事？

结果，大头老师就只是开除公籍而已，校长则被通报降级。

然而，大头老师被逐出教师队伍，并不意味着只有他自己的命运改变，还有他媳妇阿春。

所以这就该说到他的婚姻了。他的终极命运，与婚姻也分不开。

05

大头虽然是公职教师，但当初找媳妇却并不容易。

举个例子。

大头有公职，提亲的当然不少，但是他有条件，人家也有条件，所以这就低不成高不就，好久没有成交。

晖哥的小姨，也曾经被介绍给大头，但是当晖哥的外婆来征求晖哥老妈的意见时，晖哥老妈坚决反对。

他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懒汉，忒不靠谱，我妹妹要是嫁过来，还能有好日子过？姐妹一个村，处处避不开，那时候我可真就有官司断了。不行不行，她要是动不动跑来又哭又叫，我受不了！

晖哥小姨与大头的姻缘，就这样被彻底斩断。

可是大头到底是位老师，想嫁过来的还是大有人在，这之后，却有一位叫阿春的农家女孩，铁了心要嫁给他。

阿春的家里人自然也是反对的，可是她说，他不就是身子沉了点吗？这有啥？家里地里的活我全包了，只要他工资上交就行。

当时的大头已经老大不小，而态度坚决的阿春，又的确有模有样，于是乎，这段婚姻也就成了。

阿春嫁过来后，的确说到做到，因此他们之间就没什么情况。可是现在大头被开除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

这其实也不怪阿春。大头被开除，如果能接受教训，重新做人，那还是可以过下去的。但是他偏偏我行我素，依旧极其懒散，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这世上哪有毫无条件的嫁娶？女人也是需要盼头的，所以有一天，阿春就终于提出了离婚。

大头忽然间事业婚姻都失败了，这打击对于一般人一定够大对吧？所以那之后，善良的村民们见大头还是在村里瞎逛，就经常安慰他，鼓励他。

你还小，啊不对，你还年轻，一切可以重来。

这多大点事啊！人一辈子谁还能没个坎？过去了就过去了，好好想想，前途依旧光明。

可是谁知道，大头本人却满不在乎。

说什么呢？我其实早不想干了。做老师能有什么出息？干到底，充其量不过是个教育局长。

这气得大家吐血。

也有人打算帮大头再找个媳妇，可是大头说，得了，人一辈子结一次婚就够了，你现在就是给我个黄花大闺女，我也不要。

那人说，好歹要有个家嘛，这样孤苦伶仃的怎么成？

而大头回答，你快别说了，我马上就好了……

晖哥那时候依旧曾见过大头，有一次是在村头商店，大头一见到晖哥就问，英语学得还行吗？过来，我考考你，一个鸡蛋怎么写？

晖哥扭头就走。你除了一个鸡蛋还会什么？你都不是老师了，凭什么考我？

那时候的大头，看上去特像孔乙己。

然而，大头的人生，是不以村民的意志为转移的，事实证明，大家都看错了。人家大头并没胡说八道，他的好日子不久之后，真的来了。

大头是忽然消失的，后来就听说他到了南方某开放城市，做了本地驻某城办事处的主任。

有稍微知情者说，大头是跟着某领导去了省城后发迹的，他去的时候，还随身带了他爹的全套木匠工具。

大头打家具那是家传，很算得一手古董级的绝活，他带了那个去，当然不是要去靠手艺打工。

他这个人连教师都做不了（或不屑于做），怎可能去做木匠？

所以大头的发迹，就仍旧很莫名其妙，那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这之后，关于大头的消息还是会有，但大头好像再没回来过，至少晖哥再没见到，因此那些事是真是假，就无从得知。

晖哥最清楚的，也就是村里一些人的叹息了。

大头要是还不要老婆，陈家就断后了。

你说阿春怎么就把这么一块金子丢了呢？

人啊，就是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