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海南历史碎片的“新海南人”

　　澳大利亚人布兰登·沃勒：
　　寻找海南历史碎片的“新海南人”

布兰登站在影展上他最喜欢的那幅黎族青年北哈的特写前。宋国强 摄

在海南省博物馆展出的《琼岛踪影》图片展吸引了很多市民。宋国强 摄

此次展览的一百多幅照片是布兰登从自己收藏的300多幅海南老照片中挑选出来的。图为1937年的海口中山路。 宋国强 翻拍

　　75年前两名美国青年的琼岛探险之旅得以重现，在海南生活多年的澳大利亚人布兰登·沃勒功不可没。布兰登致力于研究日军侵琼史，并于2010年成功举办了《鸽子行动———东方空降65周年纪念》展览。

　　为寻找和还原海南的历史碎片，这位高鼻子、灰眼睛的“新海南人”不遗余力地满世界奔波，辗转反复，从两位探险记者后人手中获得照片资料和原稿复印件。布兰登的愿望很简单，“这些是海南的文化，应该让海南人知道！”

　　头上包着厚厚的巾帕，颈带长长的两色珠子，忧郁的眼神中又透出一丝坚毅和期待。

　　这张黎族青年男子北哈的巨幅特写，是布兰登·沃勒在《琼岛踪影———75年前两名美国青年探险之旅》展览中最喜欢一幅照片。“我喜欢他的帅，他的发饰，还有他的眼神。”布兰登说，“当时，物产丰富的海南岛被日本人觊觎已久，黎族人对他们的文化和未来处于深深的忧虑中，但从北哈的眼神中，却看到一种期待。”

　　甲午战争割占了台湾后，日本便开始觊觎海南岛。1939年2月，日军占领了海南岛，琼岛天空从此陷入长达数年的黑暗。作为一名在海南生活了5年的外国人，来自澳大利亚的布兰登致力于研究日军侵琼史。为寻找和还原这些历史碎片，他历经重重困难，在世界各地辗转奔忙。他的愿望很简单，“这些是海南的文化，应该让海南人知道！”

　　从生态学家到日军侵琼史探寻者

　　布兰登今年41岁，他最早的一个身份是原住民生态旅游学家。他曾经在澳大利亚一所大学获得原住民生态旅游硕士学位，因为太喜爱东方文化，他来到了中国。2005年，布兰登在海南一所外语学校工作，并因此与海南结缘。除却其间有两年在北京《中国日报》社当编辑，布兰登一直旅居海口，并从美丽的云南带回了一位中国太太。

　　“我很想研究海南原住民的文化，以不同于中国学者的视角来关注海南文化，但是语言障碍给研究工作带来了难以逾越的困难。”布兰登说，“工作之余我逐渐转向战争史和民族文化的研究，尤其日军侵琼史，这是海南岛一段不应被忘却的历史。”

　　2010年，恰逢空降海南东方“鸽子行动”65周年纪念。1945年8月27日，由8名美国人和1名中国人组成的特战小组，从云南昆明出发，乘军用运输机飞往海南岛，在八所实施了代号为“鸽子行动”的空降特种作战任务，营救自1942年11月以来被监禁在那里的数百名澳大利亚与荷兰战俘。布兰登萌生了在海口筹办“纪念东方空降65周年图片展”的想法，他先后采访了澳大利亚复转军人服务团、澳中协会、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海鸥支队等机构相关负责人，查阅和参考大量书籍和资料。于是，在东方空降65周年纪念日来临之际，当年那场发生在海南东方的惊心动魄的战俘营救行动被真实地还原了。

　　虽然自费筹备展览，需要支付价格不菲的版权费、装裱费等，但布兰登坚定地告诉记者，“他们的故事是勇气、牺牲和国际合作的完美体现。今天，海南建设国际旅游岛，这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时刻提醒着我们，能生活在和平昌盛的年代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现在，布兰登已是英国驻华使馆的一名雅思英语考官，但他对海南历史碎片的收集并没有停止。

　　74年前地理杂志打开的尘封往事

　　去年9月，布兰登偶然在网上买到一本老杂志———1938年9月的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意外地拜读了两位美国探险记者尼克尔·史密斯和雷昂那德·克拉克的旅行专题《展示海岛上的世界文化遗产》。正是因为克拉克和史密斯关于海南的探险，使得海南被外界称为除火奴鲁鲁、巴厘岛以外的世界上第三个“天堂岛”，并被当时的美国国务部官员称为“今天在世界上最重要最美丽的地方之一”。

　　一个强烈的想法立刻闪现在布兰登的脑海，“找到这些老照片，还原这段属于海南人自己的历史。”

　　布兰登立即和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取得联系，打探两位探险记者的线索。原来，克拉克一生致力于探险，1957年在委内瑞拉亚马逊森林卡罗尼河的一次寻宝探险中，不幸翻船遇难，他一生留下了5部探险著作；史密斯也出版了5部探险著作，并成为一个受欢迎的公共演说家，他生命中最后一个授权的传记《旅行者的十字路口》，发表在1994年他去世前一年。

　　“克拉克是一位成功的探险家，但探险也摧毁了他的生活。”布兰登娓娓向海南日报记者讲述了他们的故事：1937年6月，在开往海口的汽船上，克拉克遇见了他未来的妻子，很快有了两个孩子。但9年后，因为克拉克太投入探险事业，这段婚姻遗憾地触礁了，克拉克与子女的关系也非常疏远。史密斯出身于美国亿万富翁之家，后家道中落，娶了一位富家女得到资助继续酷爱的探险事业，但遗憾的是，史密斯一生并没有子女。“因为家境太好，史密斯自小娇生惯养，身体不如克拉克，以致在海南岛旅行途中身染疟疾，不得不中途退出。”

　　布兰登打听到，克拉克与其弟弟一家关系很好，他们都以克拉克的经历为荣。于是，他飞赴美国找到克拉克的侄女，并数次登门造访，最终以诚意感动了克拉克的后人，同意将当年遗留下来的数百张照片、部分底片和原稿复印件交给布兰登。布兰登告诉记者，这些照片一部分是克拉克后人提供的，一部分由与事件相关的人提供，还有一部分是自己花重金购买的，有的照片目前还没有找到底片。

　　通过照片和文字，布兰登整理出了他们当年的旅行路线图：由海口向西经澄迈、临高,从儋州南丰向东进入黎区,沿黎母山西侧向西南到达白沙,转而向南,翻越霸王岭,进入保亭、琼中、五指山等地,在海南少数民族聚居区进行拍摄。

　　这段不被世人所知的尘封往事，又鲜活地还原在人们眼前。

　　以另一种视角关注海南文化

　　此次展览的110幅照片中，是布兰登从自己收集的300多张海南岛老照片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中，有一张海口的老照片：一个外国小男孩正从轿车上拿东西，他的背影在人群显得十分特别。布兰登兴奋地告诉记者，那张图片里的小男孩当年只有4岁，现在已是一位85岁的德国老人。

　　4岁时，小男孩跟随曾经当医生的父亲来海口生活，直到8岁才离开。因为失业，他父亲不得不带着家人到德国驻海口领事馆干起修缮房屋的工作，工作之余也为这座城市留下了一些影像资料。去年秋天，布兰登遇见这位德国老人，老人向他提供了15张父亲拍摄的海口老照片。

　　布兰登说，此次展览的照片大部分先由克拉克后人筛选，再由布兰登挑选，最后由海南省博物馆把关。“由于展厅限制，这次展览的照片只占我收集到的20%左右，我希望有一天，能将它们全部展现在世人面前，因为这些照片对了解海南的历史，研究海南少数民族文化是第一手难得的资料。”

　　“章，你可以给我1.5万元吗，喔不，1万也可以……”海南省博物馆陈列部主任章佩岚回忆起几个月前布兰登的一个电话，“原来他想自筹款项办《琼岛踪影》图片展，后来海南省博物馆决定全力支持他，不但提供了展厅，还支持2.5万元制作展板。作为一位外国人，布兰登如此热情而执着地收集海南历史碎片，以另一种视角关注海南文化，这非常难得也令人钦佩。”

　　布兰登告诉记者，“我不会停止对海南历史文化资料的收集和研究，将继续寻找克拉克和史密斯留下的旅行日记和他们拍摄的原始底片……”(记者 高 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