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武将韩嘉谟

　　他是晚清时期海南岛一个贫寒家庭的孩子，成长为一位智勇双全的水军武将，在福建、广东、台湾之间的海域清剿盗匪，屡建奇功，一路升迁；就在他步步青云，肩负起更多和更大的责任之时，却在一次与悍匪的海战中殉职。

 

　　他原名韩灼彝，官名韩嘉谟，其二十一世祖为南宋渡琼始祖、琼州知府韩显卿。

 

　　一段家谱记载

 

　　已经退休多年的高级法官韩循峰，这些年在编修族谱和查找韩姓历史名人时，意外地从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重修的《韩氏家谱》中发现，清代末年，有一位战死疆场，名垂史册的韩氏先人———韩嘉谟。族谱中对韩嘉谟的记述三言两语———

 

　　“灼彝，宦名嘉谟，字建常，任闽粤漳潮南澳等处总镇，加赠振威将军、提督军门，赐谥贞愍，国史载传，从祀昭忠祠，载《文昌县志》；生嘉庆丁丑年九月廿二日，忌咸丰四年十一月廿七日。妣王氏，诰封一品夫人，庶妣吴氏，男汝为、汝翼，王氏生汝弼。”

 

　　韩循峰从这段家谱的记载得出两个结论：一是韩嘉谟去世时年仅37岁，因为嘉庆丁丑年是1817年、咸丰四年是1854年，分别是韩嘉谟的生卒年份；一是从其加赠“振威将军”、“提督军门”和妻子被诰封“一品夫人”来判断，韩嘉谟死后应是享受“一品”待遇。

 

　　就辈分而言，韩嘉谟属于“彝”字辈，是渡琼始祖韩显卿的二十一世孙，作为二十四世的韩循峰（“丰”字辈）很想知道这位灼彝公的更多故事。

 

　　然而，族谱所载有限，家乡文昌也没有他的后裔，如何得知韩嘉谟的身世？他为什么会英年早逝呢？

 

　　一个民间传说

 

　　韩循峰经过多方打探和寻访知情人，终于了解到韩嘉谟老家在今天的文昌市公坡镇水北村，家境贫寒，少年时就随父亲韩梓循到府城琼台书院一带，摆摊补鞋和擦鞋谋生。

 

　　据传，有一天中午，一位姓窦的武官的夫人午觉时梦到琼台书院门口躺着一只狮子，惊醒后便告诉丈夫，那位窦姓武官当即到书院门口观看，发现根本没有狮子，只有一个小男孩睡在那里，他就是韩灼彝。窦心想：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大人物。接着，便向韩梓循提出买下韩灼彝来收养的要求。韩梓循表示不卖，但又说：你要是想要孩子，我就给你养。

 

　　事情就这样定了，韩灼彝真的被父亲送给了窦姓武官。后来，窦调回大陆，韩灼彝也跟着一起走，长大后，他勤学功夫，武艺高强，也加入行伍。当上小武官后，养父想给他改名为“窦嘉谟”，韩灼彝不愿意，说是改名可以，姓氏不能改。双方争执不下，便请县官来断案，县太爷的裁断是：如果嘉谟是买来的，就应该姓窦；如果是送养的，还是姓韩为妥。因此，韩灼彝仍然姓韩，但官名为“嘉谟”。

 

　　虽说那是一个传说，却也并非全是胡编乱造。

 

　　据查，道光六年（1826年），海南来了一位琼州镇总兵，名字就叫窦振彪（1785-1850），湛江硇洲岛人，后来还当过广东、福建的水师提督。他身为武将，竭力缉盗安民和平定叛乱，尤其是抵抗鸦片害民，功高盖世，死后被厚葬在家乡，封为“振威将军”，赠“太子太保”。

 

　　《清实录》里还记到韩嘉谟是窦振彪的手下干将，并深受窦的赏识、提携和举荐。

 

　　一位悲壮人物

 

　　记者继续顺着家谱的线索，从易到难，先是查阅文昌地方志，咸丰和民国年间的《文昌县志》对韩嘉谟有着同样的记载，应是后者照抄了前者：“韩嘉谟，字典常，水北人，以莆田籍充行伍，有勇略，历升至闽粤漳潮南澳总兵，赏带花翎。咸丰四年冬，带兵巡洋，遇贼船百余艘，身先力战，卒以众寡不敌遇害。总督叶名琛具奏，奉上谕，交部从优议恤。”

 

　　然而，这样的记载毕竟太简单，根本无法让后人知晓韩嘉谟具体做过什么事，好在家谱里还透露了另外一条线索———“国史载传”。但又是在哪部清代的国史中呢？清朝灭亡前后，史学家曾根据清国史馆丰富的史料，编纂了《清史列传》、《清史稿》和《清国史》等几部书，不过，就体例的设置和素材的取舍而言，它们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清代史书，因此，最近几年，大陆和台湾学术界都有整合两岸资料，联合纂修《清史》的强烈呼声。

 

　　《清史列传》和《清史稿》中都没有韩嘉谟的传记，倒是“嘉业堂”《清国史》有400多字的《韩嘉谟列传》，字里行间对韩嘉谟带兵作战有生动的描写。

 

　　譬如，在福建水师被提拔为“千总”后，韩嘉谟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七月巡洋遇盗，便“跃过贼船，手刃数贼”，其余贼众全部就擒，福建巡抚徐继畲于是为他奏请朝廷，赏戴蓝翎，并暂任“水师守备”，遇缺即补；同年十二月，韩嘉谟被补授“烽火门营守备”，奉命在福建省城监造炮位船只等工。

 

　　1849年，闽浙总督刘韵珂“以嘉谟年壮，奋勇有为，着有劳绩”，奏请升任“海璮镇标左营游击”，第二年正式上任。这一年，道光皇帝驾崩。

 

　　咸丰三年（1853年），韩嘉谟又被提拔为“督标水师营参将”。当时福建延平、漳州等州县遭受匪兵窜扰，甚至占据了厦门，韩嘉谟奉命配合上级会剿，不料贼匪从厦门分兵进犯同安，官军迎击屡屡获胜，盘踞厦门的匪兵来援，被韩嘉谟击退后，又返回纵火扑城。这一回，韩嘉谟不但打败他们，还杀了头目和贼党二百余人，然后与其他水路各军剿杀匪众七八百人，俘虏一百零五人，收复了厦门。当时的福建巡抚王懿德上报朝廷，韩嘉谟被赏换花翎。

 

　　1854年五月，韩嘉谟升至“澎湖水师协副将”，十二月又擢升为“闽粤南澳镇总兵”。南澳地处福建、广东和台湾三省交界处，是台湾海峡的交通和军事要冲，韩嘉谟被委以此任，可见朝廷极其看重他的勇略。清代的“总兵”又称“总镇”，是个正二品的武官官衔，其上级是“提督”。

 

　　按理说升官后的韩嘉谟可以大展拳脚，更好地为国效力杀敌。可是，好景不长，厄运很快就临到了他头上。

 

　　1855年六月，韩嘉谟率舟师巡洋时，忽然遇到盗匪，他让兵士点燃大炮击中贼船，但对方也纵火延烧官船，嘉谟受伤后落海身亡。两广总督叶名琛知悉此事后，上报朝廷，准备褒扬和抚恤韩嘉谟。

 

　　九月，此时的闽浙总督王懿德又将韩嘉谟受难的情形确查一番，再度上奏北京。原来，嘉谟被烧伤落海时，其他人还能看见他，后来就再也找不到其尸身了。圣谕称韩嘉谟“被难情形尤惨”，因此要“从优议恤”，于是嘉谟和家人得到了一系列的“谥号”和“封赠”。

 

　　一些出入之处

 

　　从《韩氏家谱》、《文昌县志》和《清国史》的记述中，不难看出有一些出入之处。比如，韩嘉谟的字，一说“建常”，一说“典常”；他遇难的时间有咸丰“四年”和“五年”的不同记载。

 

　　就其去世的年份而言，当以《清国史》的说法为准，即咸丰五年———1855年，因为有《清实录》可以佐证，如咸丰“五年六月乙巳”(农历六月十四日，即公元1855年7月27日)一条中，就提到“予广东巡洋遇害总兵官韩嘉谟、千总傅廷高祭葬，世职。”所以，《韩氏家谱》里有关韩嘉谟的介绍应是来自圣旨，但也许在重修谱牒时抄错，加上韩嘉谟的子孙都生活在大陆，与海南宗亲失去联络，无法为修谱者提供真实的第一手材料，不是没有可能。

 

　　另据《韩氏家谱》记载，韩嘉谟殉职后，除了本人被“加赠振威将军、提督军门”外，其曾祖父韩璜腾、祖父韩洪素、伯父韩桐循、父亲韩梓循都受“诰赠振威将军、提督军门”，他们的妻子也受“诰赠一品夫人”；弟弟韩焜彝也被“赐赠武义都尉”。

 

　　韩嘉谟的三个儿子汝为、汝翼和汝弼，因为朝廷的恩赐，后来都当过武官。韩汝为字少常，“钦加副将、即用参将，署理闽安协，特授闽安右□都司”；韩汝翼“赐赠武翼都尉”，生一子仁凖；韩汝弼字舜臣，“即用巡检”，生二子傅凖和传凖。韩嘉谟的后代从第四代开始就不详了。

 

　　上个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厦门大学教授、南海历史地理研究权威韩振华先生（1921-1993），曾多次到文昌寻根问祖，但都无功而返。据其生前讲述，他曾祖父是韩建常（即韩嘉谟，与族谱所记的“字”相符），祖父是韩少常（即韩汝为），父亲是韩福海。

 

　　2008年12月，在韩振华逝世15周年，我省举办“缅怀韩振华暨南海学术研讨会”之际，韩循峰曾通过会议的组织者之一、海南大学教授王春煜取得韩振华家人的联系电话，然后将家谱中有关韩嘉谟的资料，尤其是具体的村镇，告知韩振华的遗孀，总算了却了韩振华生前的一片心愿。(陈 耿)